完成了一单生意，岳斯却皱着眉头叹了一口气，然后离开了柜台之后，从杂物间里找出一杆拖把，把地上的水渍给拖干净。

那个买走生日蛋糕的男人进门的时候可是没有等身上的雨水从雨披上流净，他从门口走到柜台这边，雨披上的水流了一地，岳斯之所以在进门之前和那个摆摊小贩说上一会儿话，就是为了等到雨披上的雨水留在门外，不被带进室内。

但是没等岳斯把拖把放回去，又一位顾客进门而来，看到来人，岳斯楞了一下。

那人竟然是个……道士？

这位道士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不辨男女，宽袍大袖的道袍遮掩了他的身形，再加上这个世界并不算罕见的人体改造与义体替换技术，靠着骨骼结构与运动时的姿态来判断性别，甚至对方有可能完全是一个机器人。

总之，在不了解情况的前提下，不要随意地假定一个人的性别与种族。

他／她或者它撑着一把雨伞，在进门之前，就把雨伞合拢，随手放在了门口，也不担心别人把那看起来非常复古的油纸伞给偷走。

史密斯区可不安全，路不拾遗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在这里发生的。

道士的打扮粗看起来很像岳斯认知中的道士，但是仔细看起来，却根本不是那种事情——其黑色长发在头顶挽起成发髻，戴着一顶莲花冠，插着子午簪。

一把古剑被他背在背后，而他在面部则是扣着一个全覆盖式的面罩，偏光材料使得那不规则曲面的面罩并不透明，但是隐约可以看到某些电子元件工作时发出的光从面罩下透过来。

素色的对襟道袍只有很普通的一种颜色，但是在光线角度合适的时候，隐约能够看到道袍上绣着日月星辰、八卦、宝塔、龙凤、仙鹤、麒麟。

道袍的下摆到了小腿，而道士脚上却是蹬着一对高帮军靴。

岳斯左手握右手，抱拳结了一个太极印，向那道士行礼，这是正宗的道家行礼方式，而那道士同样结印向岳斯回礼。

而趁着行礼的功夫，岳斯打量着这个古里古怪的道士，这家伙真的不简单，头顶莲花冠是一个微型移动式基站；看其头发的分布，并没有脑后开孔，其出身是个自然人或者并非来自矩阵公司的影响范围，但那束起的长发中，夹杂着几根发丝一般的神经纤维导线，大脑内置的辅助脑就更不必说了……这表明对方有需要的话，完全可以只靠着思维就无线骇入智能机械当中。

面罩就不用说了，内置呼吸循环系统，可以过滤大部分的有毒气体，还能够抵挡震撼弹的冲击波与强光，同时它也是一个显示器，一些不必要的数据，可以通过面罩显示。

身上的道袍是以超高分子量聚乙烯纤维制成的，那些日月星辰、龙凤麒麟的图案，其实是道袍内部线路构建出的图形，这身道袍不仅防弹，还有防EMP打击的的功能，一般的探测器根本无法透过这件道袍的屏蔽作用……至于其余的功能，岳斯就瞧不出来了。

而那道士行礼时的手，晶莹如玉，要么是非常高级别的改造义体，要么是某种人体强化技术产生的效果，虽然看起来精美细致得犹如艺术品，但岳斯并不怀疑它的强度。

道士很高，宽大的道袍并不能掩盖他的身姿修长，尤其是头顶还有一顶莲花冠，这让原本宽敞的小店对道士来说有些逼仄，就好像被装进了笼子里一样。

“道长，你有什么需要的？”岳斯行礼之后，将拖把丢回了杂物间，回到了柜台后才对那个道士问到。

“我这里有三个问题，是受人所托，为带来给店主您的。”那道士左手挽着右手的袖子，将一份‘钱’放在了柜台上，经过处理的电子音中听不出语气与感情：“这是问题的酬劳。”

“道长您尽管问。”柜台的自动装备已经扫描了这份‘钱’，其上的数字令岳斯稍微心动了那么一下，一分钱难倒英雄汉，有了这笔钱，他的行动就方便很多了，至少可以买到足量的食物来壮气血。

“给齐天大圣孙悟空三颗痣的人是谁？”道士说出了第一个问题。

而这个问题让岳斯汗毛乍起，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这个问题实在是太有针对性了，只有特定时代、特定地区的人才能理解这个问题，甚至这个问题存在着误区。

谁能给齐天大圣孙悟空三颗痣？是至尊宝得到了紫霞仙子的三颗痣，变成齐天大圣孙悟空的转世，但是没人给齐天大圣孙悟空三颗痣。

岳斯借助眨眼的时机瞄了一眼柜台之下，那里摆着一把刀和一把剑，刀与剑是岳斯花钱找人做的，材料来源自据说是矩阵公司的废品仓库，是机械加工的边角预料，被人偷偷地倒卖出来，重新熔炼锻造。

虽然这样做会使得材料本身的性能下降，但对于很多人来说，那重新熔炼的金属的性能依然非常优异，依然是他们所能接触到的最好的材料。

不过一般人会将那种金属制作成义体上的替换零件，岳斯却定做成了两把刀剑，靠着这两把锋利的兵刃，以及他的战斗经验，只是向大脑中上传了一些《五虎断门刀》《鹰爪功》，只是简单进行义体化的蟊贼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但是，他并不确定自己能否拿下面前这位赛博道士，物质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对方身上的东西，无论哪样拿出来，都是岳斯如今身价的十几倍乃至更高。

在如今的时代，财富是与实力划上等号的。

“你不必担心，我在进入这条街道的时候，已经使用了隐身符，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不会被矩阵所知道的。”道士看出了岳斯的犹豫，主动说到：“就算你把我杀了，毁尸灭迹，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岳斯叹了一口气，说到：“没人给齐天大圣孙悟空三颗痣。”

“第二个问题，调查员的三件套是什么？”道士并没有对岳斯的回答做出评价，而是说出了下一个问题。

“旧印、朋友和撬棍。”岳斯答到。

“第三个问题，‘根本赢不了’的下一句是什么？”道士继续问道。

“我听不懂？”岳斯对道士的身份感到了好奇，三个问题，涉及面很广，有电影、有克苏鲁文学、有特摄剧，能够问出这个问题的，只有穿越者；或者这个世界变成岳斯所看到的样子之前，是一个很普通的世界，这三个问题，是某个人设置的密保问题。

但问题是，面前这个道士是如何知道自己能够回答上这些个问题的，他是如何找到自己的。

道士说到：“问题正确，老板，这是旧正史时代留下的一件东西，我按照师门祖训，将它交付给能够回答上这三个问题的有缘人，现在它是你的了。”

旧正史……岳斯又听到了一个让他分外想要吐槽的名词，但是那个道士仿佛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十二面魔方出来，轻轻地放在柜台上。

只是这个魔方十二面的颜色都是铁锈一般的褐色，上面还有白色的图案——这个魔方明显是被人把玩过，但是并没有把上面的东西拼好，所以看不出原本的图形是什么。

“抱歉，这东西我不能收。”岳斯推脱着说到，虽然不知道这个魔方是什么东西，但是牵涉到拿起稀奇古怪的问题，还有他非常有即视感的名词，一看就知道是个麻烦东西。

虽然他清楚，这东西有极大的概率与那个失踪了的穿越者有关，但是现在就和它产生联系的话，自己反而什么都做不了。

“你不必须担心自己的暴露，用来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你的腊月二十五周田卜算大阵，还有所有的数据，已经被彻底摧毁了，我们的会面也不会有人知晓，除非你主动暴露，不然没有人知道你的。”道士说完之后，直接转身走开了，并没有再继续搭理岳斯。

走出大门，道士拿起靠在门口的雨伞，撑起之后行走在雨中，穿过密集的人群，高大的身影飘忽不见。

这期间，不是没人想要顺手牵羊地拿走那把伞，不管它究竟值不值钱，只要它从别人的变成我的就可以，然后尝试拿走那把雨伞的人，都被雨伞放倒了。

道士的东西，不是那么好碰的。

在道士离开之后，一道电磁脉冲忽然席卷了很大一片区域，所有的带电设备都被强迫重启了，并且还丢失了一部分数据，一部分进行了义体化改造手术的人也惊讶地发现了自己的机械义体变成了一坨沉重的废铁。

一部分潜入虚拟网络，靠着虚幻的刺激来逃避现实苦难的人被强制性弹出——这还是矩阵公司早已经将自家产品更新迭代的原因，据说最初那批虚拟网络登入装置安全性很差，如果在没有登出的情况下离线，现实和虚拟世界中都会同步死掉的。

在灯光熄灭又重新点亮之后，处理完后脑勺脑机接口带来的酥麻感的岳斯检查了一下自家里的各种设备，发现智能设备早已经处于离线状态，单机运行当中，后来的电磁脉冲所造成的重启让单机运行时候的数据全部丢失，监控录像空白了一段。

也就是说，卖出的那份草莓生日蛋糕，他赔了两份，交易记录根本不被矩阵公司的数据库所记录，那个男人付给他的钱其实并没有从对方的个人账户上划走，这单生意他彻底亏了。

并且，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电磁脉冲，原本岳斯的潜在客户打消了来买一份“食物”的想法，让岳斯的营业额大为减少。

但是，就像道士所说的，他已经处理好手尾，只要岳斯不主动暴露，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道士给的那份钱，顶得上岳斯两年的营业额了，是营业额还不是利润。

……

深夜，墨菲斯区的某栋楼房之外。

一个披着雨披，外在体貌特征表现为男性的人皱着眉头，他是这次行动的现场指挥官，公司的外勤部队调配给他的数量很多，还有一些不属于公司体系之内的外援在。

一些比那些外勤员工的身价更高的装备被从装备库中解锁，穿戴在了他们的身上，为了获得这些外援的支持，公司许下了较为丰厚的酬劳，并且先行发放了一部分。

但是，这恰恰说明了问题，矩阵给了自己这么大的权限，派遣了如此多的人员，并让他们全副武装，正说明这次要对付的敌人非常强大，需要这么多人才能解决。

在自己入职培训的时候，男人听过自己前辈说过的一件事，矩阵公司在旧正史时代便已经存在，为了消灭某个公司认为不必要存在的团体，公司派遣了对应对方人数的机器人前往清缴。

什么样的敌人需要这种阵仗？

“长官，确定目标最后进入了这栋大楼中。”情报部分的公司员工将一个数据板呈现在了男人面前，数据板在扫描了一下男人，获得对方义体部件的信息编码之后，才将情报信息解锁，投射到男人的脑机当中。

那是关于这栋大楼的图纸，结构图和建筑图，还有管线、给排水系统，以及大楼内的所有住户的个人资料，获得了这份资料，男人可以说完全洞悉了这栋大楼内的一切。

并且矩阵公司还将大楼的各项权限劫持，全权交给了男人，男人可以随意地通过监控摄像头、网络摄像头、联网的智能义眼、清洁机器人来对这栋大楼进行侦测。

最后，就是关于他们要面对的那个敌人的资料了。

照片是一张监控摄像头的截图，那是一个头戴莲花冠，身穿道袍，背负长剑的身影。

在资料中，有大段的空白，以矩阵的能力也无法更近一步了解到对方的情况。

只能知道道士姓杨。

其本人的修为达到了真人境，在灵能教派的分阶中，对应位列获免者。

“矩阵，请为我们提供天基轰炸支援！”